第92节(1/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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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见。不,听上去不像树枝,而是像人在挠门。像风暴中的落难者,过于虚弱或严重受伤,甚至没力气敲门,只能挠门了。但刚才外面没人……不,难道真的有人?他敢完全确定没人吗?外面那么黑,黑得像魔鬼的马靴。
德鲁走到门口,拉开门闩,打开门。他拎起提灯,外面没人。然而,就在他正要重新关上门的时候,他低头望去,看见了一只老鼠。应该是一只褐家鼠,不算巨大,但也相当大了。它躺在磨秃了的擦脚垫上,伸着一只爪子,依然在抓挠空气。它粉红色的爪子出奇地像人手,仿佛婴儿的小手一样,它棕黑色的毛皮上沾满了树叶和枯枝的碎片,还有一滴滴的鲜血。它鼓出来的黑眼睛仰望着他,侧腹部起起伏伏,粉红色的小爪子继续抓挠空气。刚才就是它在挠门,发出了微弱的声音。
露西讨厌老鼠,就算见到一只田鼠跑过护壁板也会叫得声嘶力竭,对她说“别看你怕它,那只可怜巴巴、畏畏缩缩的小动物肯定更怕你”也无济于事。德鲁对啮齿类动物也没什么好感,他知道它们携带病菌(汉坦病毒、鼠咬热,这还只是最常见的两种),但他不至于像露西那样近乎本能地厌恶它们。他对眼前这只老鼠的感觉主要是怜悯。也许是因为它粉红色的小爪子在持续不断地抓挠空气,也可能是因为那双黑眼睛反射提灯而产生的两个白色小光点。它躺在那儿喘息,仰望着他,毛皮和胡须上沾着鲜血:它内脏破裂,多半快死了。
德鲁弯下腰,一只手扶着大腿根,另一只手放下提灯,想看得更清楚一些。“你本来在工具棚里,对吧?”
这一点几乎可以肯定。大树倒下,砸穿工具棚的屋顶,毁灭了老鼠先生的温馨小窝。他是不是在逃命的时候被一段树枝或一块屋顶砸中了?或者一团凝结的墙漆?老爸没法用的旧链锯从台子上掉下来,砸在了他身上?这些都不重要。重要的是某样东西砸中了他,有可能砸断了他的腰背。他小小的老鼠油箱里还剩下那么一丁点汽油,支撑着他爬到这儿来。
又是一股狂风吹来,卷着冻雨打在德鲁滚烫的脸上。冰屑落在提灯的灯芯上,咝咝融化,顺着玻璃向下淌。老鼠继续喘息着。擦脚垫上的老鼠需要紧急救治,德鲁心想。但擦脚垫上的老鼠已经无药可治了,不需要是个火箭科学家也看得出来。
不过,当然了,他还是能帮忙的。
德鲁走向冰冷的壁炉,路上因为剧烈咳嗽而停下一次。他弯腰去看放着一小组壁炉用具的架子,考虑了一下拨火棍,但捅穿老鼠的念头让他皱起眉头。最后他拿起了炉灰铲,心想狠狠地拍一下,应该就能结束它的苦难。他可以用铲子把它从门廊侧面扫下去,要是他能活过今晚,他可不希望明早一出门就踩在啮齿类动物的尸体上。
说来有趣,他心想,刚看见它的时候,它在我心中是个“他”,现在我决定要杀死这个小动物,他就又变回了“它”。
老鼠依然躺在擦脚垫上,冻雨开始在它的毛皮上结冰。那只粉红色的小爪子(太像人手了,真的太像了)继续抓挠空气,但动作已经慢了下来。
“我给你一个痛快的吧。”德鲁说。他举起铁铲……抬到肩膀高度,准备拍下来……但他放下了胳膊。为什么?因为抓挠得越来越慢的小爪子?像珠子似的两颗黑眼睛?
一棵树砸烂了老鼠的家,砸伤了他(又变成“他”了),他想方设法拖着残躯爬向木屋,只有上帝知道他付出了多么大的努力,而他得到的奖赏就是这样?身上再挨一下,这次一劳永逸地结束痛苦?德鲁这几天觉得自己也快被压垮了,说来也许可笑(未必如此),但他确实感觉到了某种共情。
另一方面,风吹得他浑身发冷,冻雨噼里啪啦地打在他脸上,他又开始打寒战了。他必须立刻关上门,但他没法让这只老鼠在黑暗中慢慢等死——而且还是躺在一块